2014年7月22日 星期二

《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種種

《送米圖》迷思        小風景    董橋  我在《從前》書中那篇《靈光》寫的那位柳尚悲先生,大半輩子禮佛茹素,性情雖怪,心地大好。 20世紀50年代政局很亂,民生多苦,他給鄰家孩子補習功課,兼教繪畫,分毫不取。有一天,柳先生忽然跟那幾個小孩大談國家大事​​,孩子們一臉茫然。他於是拿起毛筆劃一幅豐子愷筆調的小畫:樹下一所小農舍,門前小河邊坐著幾個大人小孩,一臉歡笑。柳先生說:“這叫百姓心願,安居樂業!”孩子們還是一臉茫然。他信手又畫了一張畫,依舊是那所小農舍,只是四周密密麻麻畫滿了大樹小樹,全給風雨吹得歪歪斜斜了:“這叫民不聊生,人人都在秋天蕭瑟的風聲裡,古書上的《秋聲賦》!”他說。    孩子們又是一臉茫然。任何時候任何地方,民眾對於政府和政府官員,總會有意見的,或好或壞,這便是民意;讀書人對於當局和當軸者,也總會有看法的,或好或壞,存則在心,發則為氣,這便是士氣。前天讀了鍾叔河寫的這段話,我想起柳先生畫的那兩幅小畫,一幅正是民意,一幅正是士氣。鍾叔河先生編訂的那本書是《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那是光緒十六年一位廉吏的故事:河南滑縣暴方子到蘇州洞庭山里的林屋山做巡檢,一心愛民,又好事又好出主意,給縣官撤了職,搬不起家,家裡又窮得連一粒米都沒有。遠遠近近的七八千戶山民紛紛送柴送米送雞送羊來接濟這位清官,各級政府為之震驚。當時名流秦散之給他畫了一幅《林屋山民送米圖》,不但清末的碩儒文士在卷子上各有題詠,暴巡檢的文孫暴春霆60年後還拿另一幅鄭文焯畫的《雪篷載米圖》,請徐悲鴻重畫一幅,以勵末世。鍾叔河今年根據胡適先生當年寫過序文的這套卷子重新整理,交給長沙岳麓書社出版發行。書中不但刊出晚清俞曲園、吳大澄、吳昌碩等十幾位名家的題跋,還有民國時期的朱光潛、馮友蘭、俞平伯、朱自清、沈從文、張大千、陳垣等的手跡。光緒十六年即公元1890年,距離清朝覆亡不過20年。鍾叔河說,晚清政治再黑暗再腐敗,林屋山民還可以給那位帶有煽惑嫌疑的暴姓清官送柴米,碩儒文士也可以為他的事蹟作畫題詩,可見不絕如縷的正是民意與士氣。那也正是胡適序文所說的“中國民治生活”的寫照。這樣寫照了112年,這幅送米圖卷子所揭示的那份卑微的訴求和無告的溫熙,竟然依舊反射著新時代的煽動與蠱惑的杯弓蛇影。2002



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


林屋山民送米图卷子

 

 

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
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

作者
鍾叔河編訂
ISBN
7806651675
頁數
276
開本
小32開
封面形式
簡裝本
出版社
岳麓書社
出版日期
2002


《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嚴格說來, 這不能算是一本書,而是寫滿名人題咏的一部卷子。所謂“卷子”,原是書畫裝裱的一種形式,而此卷子則始成于晚清光緒年間。林屋山,就是今天太湖西側的洞庭 山。卷子上畫的是林屋山的老百姓送米圖。送米給什麼人呢?是給當地的巡檢(相當於今天的一個鎮長,最低的一級公務員)暴方子。為何要送米給他呢?原來這暴 方子是河南滑縣人,也是一個讀書的士子,為政清廉,剛直不阿,光緒十六年底(1890年),因得罪上司而遭罷官。暴方子丟了官後境遇窘迫,“債累滿身,一 錢不存”,不但無錢搬家,甚至連下鍋吃飯的米都沒有。林屋山當地的老百姓得知內情後,很替他打抱不平,便出來援助他,有的送來幾斗米,有的送來幾擔柴,一 月之內竟“蔓延至八十余村,為戶約七八千家”。老百姓的這種自發行動,不但是對一個清官的同情支援,也是對腐敗官府的一種抗議,更是一次民意的大展示。為 此,太湖廳、蘇州府和江蘇省各級政府大為震驚,要求“嚴密查訪,從嚴懲辦”。可暴方子卻不懼怕強權,認為“山民饋送柴米,此乃萬眾心情所願,怨者不能阻, 愛者不能勸”,自信這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

 本書目錄  
胡適序
朱光潛題記
馮友蘭敘
遊國恩題詩
俞平伯題記
浦江清題詩
朱自清題詩
馬衡題記
于海晏題詩
張東蓀題記
徐炳昶題詩並記
陳垣題記
沈從文題記
黎錦熙題詩
張大千題記
徐悲鴻雪篷載米圖並題記
暴春霆記畫
鄭叔問雪篷載米圖
顧石曾題記
送米圖附各家題咏
俞樾題端

 

目錄

編訂新序和原序(鍾叔河)
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序(胡適)
第一分:光緒辛卯至宣統己酉所題
俞樾題端(光緒辛卯)
秦散之繪圖併題詩(辛卯二月)
石芝崦主題詩並記(辛卯二月)
鄭權問題詩(辛卯三月)
沈鏗題記(辛卯三月)
沈鏗題詩(光緒辛卯)
陳遠謨題詩(光緒辛卯)
祥齡題詩(光緒辛卯)
江瀚題詩(辛卯五月)
高秀山人題詩(光緒辛卯)
沈敬學題詩(光緒辛卯)
鄧邦述題詩(光緒辛卯)
許振諱題詩(光緒辛卯)
馬吉樟題詩(光絡辛卯)
陳如昇題詩(辛卯五月)
俞樾題詩(辛卯八月)
俞陛雲兩次題詩(辛卯秋、甲午春)
曹允源題記(甲午二月)
許佑身題詩(甲午二月)
費德保題詩(甲午五月)
吳大澄題詩(甲午九月)
吳昌碩題詩(甲午九月)
李鵬程題詩(光絡甲午)
周元瑞題詩(光緒甲午)
楊葆光題詩(宣統己酉)
鳳竹孫題詩(宣統己酉)
附:薛勉題詩(民國己末)
附:段凌辰題詩(民國丙戌)
第二分:民國三十七年諸名家所題
俞陛雲題記(卅七年一月)
俞乎伯題記(卅七年一月)
於海晏題詩(卅七年春)
朱光潛題記(卅七年二月)
遊國恩題詩(卅七年二月)
馬衡題記(卅七年二月)
朱自清題詩(卅七年三月)
沈從義題記(卅七年)
張東蓀題記(卅七年三月)
徐炳昶題詩並跋(卅七年四月)
陳垣題記(卅七年五月)
浦江清題詩(卅七年)
馮友蘭敘(卅七年六月)
黎錦熙題詩(卅七年)
徐悲鴻繪圖併題記(卅七年六月)
李石曾題記(卅七年八月)
張大干題記(卅七年十月)
第三分:有關史料附易順鼎贈詩詞
暴方子傳
柴米簿
太湖撫民府札
暴式昭禀
暴春霆附記
易順鼎贈詩
易順鼎齊天樂詞
易順鼎重遊西山詩
原印本題記
暴方子和《林屋山民送米圖》(暴春霆)
買《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記(趙國忠)
編訂後:(鍾叔河)

《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的由來

2012年08月28日10:12
來源:福建日報
字號: T | T
何況
傳媒學者錢鋼在《南方周末》撰文介紹他新得的一本小書:“近日,短短10天中,兩位知名學者先後送我同一本小書。這薄薄的《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記述了一個小故事:清光緒年間,太湖邊有個得罪上司的小官丟了烏紗帽,可是老百姓同情他。見他窮困,送米送柴的人絡繹不絕。畫家秦散之特為繪圖記事。其後半個多世紀,俞樾、吳昌碩、胡適、俞平伯、朱自清、張東蓀等諸多名流為此圖題詠作文。”
錢鋼介紹的《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由岳麓書社重印出版,編訂者是著名出版家鍾叔河。嚴格說來,《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不能算是一本書,而是寫滿名人題詠的一部卷子。所謂“卷子”,原是書畫裝裱的一種形式,而此卷子則始成於晚清光緒年間。林屋山就是今太湖洞庭山,卷子上畫的是當年洞庭山老百姓送米給被罷了官的當地巡檢暴式昭。
暴式昭,字方子,河南滑縣人。光緒四年選授震澤縣平望司巡檢,光緒十一年補授蘇州府太湖廳甪頭司巡檢。巡檢者,從九品,乃是當時最低級別的公務員,雖然位卑權微,但他清正廉潔,剛正不阿,“刻苦自厲,非其分所應得,一錢不取,雖其母不能具甘旨,妻子無論也”。
西山有典商三家,每年須納錢若干於巡檢司,他上任後,首先廢除這一陋規,將所得盡付當地慈善機構繼善堂。公事之餘,則短衣草屨,徜徉山水田野間,問民疾苦。凡遇先賢祠墓即將湮廢者,他都一一整修,或立碣植樹,予以保護。今存於石公山的“敬佛”碑、諸家河的諸稽郢墓碑等,即他當時所立。
當地百姓以花果為主要生計,光緒十六年,有外地人來西山放蜂採蜜,影響了花果的收成,他便予以阻止,不料官司打到蘇州府,知府本來就討厭“不聽話”的他,便藉機將他革職。因暴式昭“債累滿​​身,一錢不存,時屆年終,無錢搬家,權住西山,獨身回省”。其時正值隆冬,炊煙無溫,家人飢寒,當地百姓爭相送米送柴送菜蔬。對此暴式昭亦禀文記述:“一月之中,計共收米百四石八斗,柴約十倍於米,他若魚肉雞鴨、糕酒果蔬之類,不可紀數。”老百姓的這種自發行動,不但是對一個清官的同情支持,也是對腐敗官府的一種抗議,更是一次民意的大展示。為此,太湖廳、蘇州府和江蘇省各級政府大為震驚,要求“嚴密查訪,從嚴懲辦”。暴式昭心底無私,並不懼怕,禀文直道:“此乃萬眾心情所願,怨者不能阻,愛者不能勸,非勢驅利誘所能至,亦非乞求討索所能得也。 ”他將百姓的饋物周濟貧困,其中給繼善堂的就有大米六十石、柴草數百擔。光緒十七年三月初六,暴式昭攜眷返回河南老家,西山百姓四五百人至碼頭跪送,哭不聽行。他們夫婦也泣不成聲,依依不捨而去,僅載圖書數十捲而已。
老百姓自發送米故事,一時盛傳,時正游幕浙江的洞庭山人秦敏樹聽說後,以為是“山中嘉話”,即作詩詠之,並繪《林屋山民送米圖》,俞樾為之題端,吳大澂、許振禕、吳昌碩、曹允源、鄧邦述、沈鏗、江瀚等題詠殆遍,鄭文焯也繪《雪篷載米圖》,遂成長卷。1947年歲末,暴式昭之孫春霆在北平,又持長卷遍請當時名家題詠,有胡適、朱光潛、馮友蘭、遊國恩、俞平伯、浦江清、朱自清、馬衡、於海晏、張東蓀、徐炳昶、陳垣、沈從文、黎錦熙、李石曾、張大千等。因鄭文焯的《雪篷載米圖》抗戰時埋在地下,已有漫漶,徐悲鴻抱病為之重繪《雪篷載米圖》,並作題記。1948年6月,暴春霆自籌經費,請胡適題簽,將《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交由北平彩華印刷局以珂羅版印了100本,裝訂成書冊形式,分贈題詠者。後來又得邵力子、章士釗、柳亞子、葉聖陶等人的題詠,未及刊印。
名家墨蹟的欣賞價值自不待言,但我認為更值得關注的還是文人們的借圖發揮,針砭現實。俞樾和暴式昭有交往,題詩云:“一官深壓百僚底,今又一官棄如屣,尚何勢力能動人,乃有山民來送米……不媚上官媚庶人,君之失官正坐此。乃從官罷見人情,直道在人心不死。”胡適則是以現代眼光審視這個卷子的第一人,他在序文中指出,卷子裡不僅名家手跡顯得彌足珍貴,也是“中國民治生活的珍貴史料”。朱自清的題字最直接:“暴方子先生,這一個最小的官,卻傻心眼兒,偏好事好出主意。丟了官沒錢搬家更沒米做飯,老百姓上萬家人給擔柴送米。上司訓斥,說老百姓受他訛詐,他卻說,傻心眼兒的人有傻報。這幅圖這卷詩只說了一句話:傻心眼兒的老百姓才真公道。”馮友蘭則說:“這圖的流傳,也未嘗不可與我們眼前的腐敗貪污的政治以一個有力的諷刺。”張東蓀說,“送米圖”大有歷史價值,“即此一事,亦已足證清室之必亡。蓋未有貪污橫行,是非不辨,賞罰不明,而能永臨民上者也”。
據說,卷子的原件及未刊題詠,均已毀於“文革”,印本今也流傳絕少。這本書能得以重新影印出版,鍾叔河功不可沒。而鍾叔河所據底本,則得之於北京藏書家趙國忠。我與趙國忠在廈門有一面之緣,曾當面聽他講過1998年4月25日在潘家園舊書攤購得此書的經過。鍾叔河偶然得知此書後,輾轉借來複印件全本,快讀一過,立即向出版社推薦出版這部奇書。由於復印件不能影印,趙國忠又慷慨地將他珍藏的珂羅版原印本拿出來提供製版。正是老少兩代愛書人的共同志趣和相互協作,才揀拾回來這本既有文藝欣賞價值又有社會歷史價值的好書。不然的話,這本歷盡百年滄桑、說明是非公道自在民心的送米圖卷子,怕早已是湮沒無聞了。

 《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及暴方子其人其事


蘇州圖書館將館藏《林屋山民米圖卷子》原貌複製,使其化身千百,以廣流傳,具有相當的社會價值和現實意義,讓更多人來感受這本集史料、繪畫、書法藝術一體的魅力。 該書由中共蘇州市紀律檢查委員會、蘇州市監察編輯發行,省委常委、市委書記王榮書寫“善政得民善”題字,副書記、市紀委書記杜國玲欣然為此書作序。
《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嚴格地說來,不能算作一本書,而是寫滿名人題詠的一部卷子。 所謂“卷子”,原是書畫裝裱的一種形式而己,此卷子始成於晚清光緒年間。 林屋山,就是今天太湖西山。 卷子上畫的是林屋山老百姓送米的情景。 送米給什麼人呢? 是送給當地任巡檢之職暴方子的。 為何要送米給他呢? 這裡有一代廉吏感人的故事。

暴式昭,字方子,河南 滑縣 牛屯鎮南暴莊村人。 暴方子自幼苦讀經史,並著有多本著作。 因不願意學習八股文章和蠅頭小楷,所以沒有參加科舉考試。
     清光緒四年( 1878 年),暴方子出任江蘇震澤縣平望司巡檢,從九品。 巡檢是官名,自宋以來在各關隘要地及荒遠地區,設置巡檢官,一開始都由武官擔任,後在和平時期,也常有文官擔任。 巡檢屬州縣管轄,職務較低,主要負責訓練甲兵,巡邏查訪,維持治安,鎮壓反叛。 相當於現在鄉(鎮)長之類的干部。 如果是一般追逐名利的為官者,處在這樣一個位置上,有的人會唏噓感嘆時運不濟,有的人會自怨自艾愁悶不已,有的人會蠅營狗苟鑽營不斷。 但暴方子卻把這一個小官吏做得有聲有色非同一般。
    他所轄境內山深巷密,而且社會風氣不正。 當時有個叫褚而奎的土豪,聚集了一群地痞歹人,設立賭局,搶劫民財,為害鄉里,百姓怨聲載道,敢怒不敢言。 暴方子任職後得知此事,便親率差役進山,搜捕這一干人,並以法懲處。 清末官場污穢不堪,許多官吏都以禁賭、禁妓、禁食鴉片等事中飽私囊。 但是暴方子卻不與他們同流合污,他明知家裡老母妻兒生活艱難,也決不以此我利,總是“刻苦自厲,非其分所應得,一錢不取。雖其母不能具甘旨,妻子無論也”。 就是說,暴方子嚴格自律,不是他應得的,分文不要,連慈母都不能獲得優厚的供養,妻子更不要去講了。
在他的治理下,當地諸弊皆 ​​除,地方安靜,山民樂業。 當時震澤一帶有溺死女嬰的惡俗。 暴方子聞知後,盡力勸誡,並倡導捐款給生女之家,致使這一惡俗得以扭轉。
    暴方子與時局不合拍的行為本就招致一些人的污言穢語,更讓一些官吏不能容忍的是,他居然越境管事。 臨境的吳江縣有搶劫孀婦的惡風。 有一年,吳江縣孀居的範姚氏在夜間被村中惡少搶走,正巧暴方子帶人查夜,聽到哭聲就趕了過去,將惡少抓捕治罪,還將範姚氏送回家中,責成人員進行看護。 當時有人說他侵境越權,他憤怒地甩著袖子說: 同食國家之俸,同任地方之職,平時可分權限,若變生倉猝,稍縱即逝,豈可坐視不救耶! ,此事非但沒有得到吳江縣令的感激,反而誣陷其越權行事,告發到蘇州護憮譚公培那裡。 譚公培了解情況後,不但沒有治暴方子的罪,還舉薦他到太湖廳角頭司當巡檢。
     光緒八年( 1882 年), 暴母因病去世,暴方子辭官歸家守孝。三年之後,他補任太湖西山甪頭司巡檢。甪頭司就設在西山,因山下有林屋洞,故西山也叫林屋山。暴方子一上任情操愈礪, 立身更加清儉。該地有典商三家,以保護費的名義每年須納錢三百六十千,他上任後,首先廢除這一陋規,別人都收入囊中,暴方子卻分文不取,悉數交給當地繼善 堂儲存,以備救濟孤貧。在數年為官期間,他經常穿布衣草鞋,跋山涉水,問民疾苦。凡遇先賢祠墓即將湮廢者,他都一一整修,或立碣植樹,予以保護。今存於石 公山的“敬佛”碑、諸家河的諸稽郢墓碑等,即他當時所立。他又尋訪山中遺老詩文集,捐出自己微薄的俸銀,鋟梓行世。角頭寺文人張鏞寫了一本書,因家中貧 窮,至死都無錢出版,暴方子拿出自己的薪水,方子的夫人李氏也典當了自己的鳳釵,幫助張鏞的後人實現了張鏞的遺願。可見他對地方文化頗為重視。每遇催租, 他冒著獲罪的危險也要維護百姓利益。當時的名士俞曲園(紅學大家俞平伯的曾祖父)與暴方子的祖父是同榜進士,兩家世交。他在給暴方子的一則手札中說: 百姓之謳歌,萬不敵上官之考語,足下宜慎之 !十六年( 1890 ) 發生了一件事,西山百姓以花果為主要生計,時有外地人來西山放蜂採蜜,影響了花果的收成,他作為巡檢,便予以阻止,不料官司打到蘇州府,當時蘇州知府魁文 農,貪賄瀆職,對暴方子的行為很是嫉恨,且暴方子遇事多有主見,因此被上司看作是“情性乖張,作事荒謬”,多次遭到上司的訓斥。雖經俞樾多次說情保全,暴 還是在光緒十六年十一月被劾去官。
常言說: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然而暴方子為官數載卻一無所有,罷官不到十日已無米下鍋。 適值隆冬大雪,他忍受飢寒讀史如故,並讓家人挖野菜果腹。 山里百姓得知此事後奔走相告,十二月初十,民眾集米一石,公推老農張洽泉送到他的家中。 隨後,千家萬戶競相送米,船載筏運,絡繹不絕。 據暴方子禀文自述,“每村家家公集,遂蔓延至八十馀村,為戶約七八千家”;“處處醵集,村村饋贈,肩挑盤載,踴躍爭先。即極小村落若張家灣、中瑤等處,亦復載柴一船,致米數鬥,更有老婦於公送外复投度歲諸物,亦有老翁持肉,童子擔酒,庵尼負菜,禪僧攜茶相餉者”。 “一月之中,共收米百四石八斗,柴約十倍於米,他若魚肉雞鴨、糕酒果蔬之類,不可記數”。 這讓他感動萬分,暴方子把所送柴米列了一個清單,以備日後歸還。 誰知太湖廳竟下了一紙公文,說他 向各戶斂費求索,訛詐百姓 耿直的暴方子卻認為此事光明磊落,在答复上司的禀文中反駁道: 此乃萬眾心情所願,怨者不能阻,愛者不能勸,費勢驅利誘所能至,亦非乞求討索能得也 …… 此等贓私,非愚者莫能至,亦非愚者莫能得也。 他將百姓的饋物周濟貧困,其中給繼善堂的就有大米六十石、柴草數百擔。 十七年(1891)三月初六,暴方子攜眷返回河南老家,西山百姓四五百人至碼頭跪送,哭不聽行。 暴方子夫婦也泣不成聲,依依不捨而去,僅載圖書數十卷、質券( 典押借貸的契約 )一束而已。
當地的畫家、詩人秦敏樹據此繪製了《林屋山民送米圖》並作長歌相贈,著名詞人鄭文焯( 奉天鐵嶺 人, 光緒 乙亥( 18 75 )舉人,官內閣中書。旅食 蘇州 ,為巡撫幕僚,四十馀年。善詼諧,工尺牘,兼長書、畫。 )作了“雪篷載米圖”,送予暴方子,一時被傳為佳話。
《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分三個部。
第一部分,是暴式昭罷官後的作品,如秦敏樹的長歌和《林屋山民送米圖》,俞曲園 (浙江德靖人, 咸豐五年( 1855 )進士、 著名學者 , 官翰林院編修、河南學政。 ) 的題字和《暴方子傳》,鄭文焯的《雪篷送米圖》。 一時題詩送畫的還有沈鏗(咸豐名士)、沈敬學、祥齡、陳遠莫、高秀山人,鄧邦述 (江蘇江寧人 , 光緒二十四年進士 , 入翰林 , 官編修。 ) 、許振禕( 江西奉新人 , 清同治二年 (1863 ) 進士,授編修 , 充國史館協修。 )、馬吉樟 (河南安陽人, 光緒九年進士 , 一生為官 , 曾任翰林院編修 . 國史館協修、湖北按察使、湖北提學使等職。 、陳如昇,許佑身 (抗州人,任松江知府,俞平伯的外祖父。) 等。 這一時期的作品往往都以記述事發經過為主,字裡行間還表露了作者們對清庭腐敗朝政的不滿。
    第二部分,則是暴方子投軍之後,即中日甲午海戰前後的作品。 這一時期的主要作品有吳大澄 (吳縣人,同治七年進士,官至湖南巡撫) 的兩次題詩,曹允源 (吳縣人,光緒丙戌進士 , 授兵部主事) 的題記和薛勉、費德保、李鵬程、周元瑞、楊葆光 (上海松江人,官龍遊、新昌知縣。 學問淹博,著作等身。兼攻書畫。 、俞陛雲 (浙江德清人,俞曲園之孫,俞平伯之父。清光緒二十四年進士 , 欽點為探花 , 授編修。 ) 、吳昌碩 (浙江安吉人書畫家) 等人的題贊。 作品體現出對廉吏精神的頌揚和對自己的勉勵。
    第三部分,便是民國三十七年 (1948) 抗日戰爭勝利之後,《林屋山民送米圖》傳到了孫子暴春霆手中,暴春霆不忘先祖遺德,為傳之久遠,於是又延請當時的著名學者胡適 安徽績溪人,國學大師,曾任北大校長。 、段凌辰,朱光潛( 安徽桐城人 , 著名美學家、文藝理論家、翻譯家 , 我國現代美學的開拓者和奠基者之一。 )、馮友蘭( 河南唐河人 , 著名的哲學家、哲學史家、教育家。 )、俞學詩,俞平伯 (浙江德清人,散文作家、古典文學研究家。因五十年代的批判而以 紅學家 之名傳世。) 、浦江清 ( 著名文學史家、詩人、學者 ) 朱自清 祖籍浙江紹興,生於江蘇東海人,童年隨家遷揚州。現代著名散文家、詩人、學者和民主戰士。 、馬衡 (浙江鄞縣人,金石學家 , 考古學家 , 書法篆刻家。 ) 、於海晏,張東蓀 (浙江杭州人,早年留學日本,畢業於東京帝大。辛亥革命時回國,任孫中山臨時大總統府秘書。 ) 、江瀚 (近代圖書館事業家,福建長汀人,曾任京師大學堂文科學長、禮制館長等職。 ) 徐炳昶 (上世紀三十年代的 歷史學家、考古學家。 )、陳垣 (廣東新會人,近現代歷史學家 、沈從文 (湖南湘西鳳凰人 , 有苗漢土家族的血統。著名作家) 、黎錦熙 (湖南湘潭人,語言文字學家、教育家。 ) 、張大千 四川內江人 ,國畫大師) 、李煜瀛,遊國恩 (江西臨川人 , 著名楚辭研究專家、文學史家、北京大學一級教授。 ) 徐悲鴻 (著名教授、學者、畫家) 等題詩作文。 經過暴春霆的收集,卷子的內容更加豐富了。 寄寓了暴春霆先生對先祖的敬重,也反映了民國諸名家對廉吏的尊仰。 這部分題記產生於民國末期,所以評述更為垣直,更富民主思想,字裡行間都透露出作者們憂國憂民之心。 他們題卷的目的,正如馮友蘭先生在評述中直道出的:“是與國民黨腐敗貪污的政治以一個有力的諷刺”。 於是,卷子反映的內容又有了昇華。
    除了 ​​上述題記外,卷子中還收錄了暴方子生前好友易實甫先生( 湖南龍陽人,光緒元年 (1875) 舉人,曾被張之洞聘為兩湖書院經史講席,袁世凱稱帝後,被任為代理印鑄局長。近代詩人,寒廬七子之一。 )送給他的三首詩稿。 另還有如胡適所說的“三件珍貴的歷史資料”,一件是沈敬學先生抄錄的洞庭西山各村百姓送給暴方子的柴米食物的清單,一件是蘇州知府魁文農對暴方子的訓斥公文,一件是暴方子親筆抄錄的自己答复上司的禀稿。
胡適為此圖題簽並作序。 這麼多名家願為《送米圖》題詠,使這個卷子成為一件極富價值的藝術珍品,自然是暴方子的事蹟有感人之處。
  光緒二十年( 1894 年),中日甲午戰爭爆發。 巡撫吳大澄向清廷請纓,前往山海關外督師。 身在滑縣的暴方子拄著木棍到天津吳大澄的幕府。 他高興地說: 偉哉,此舉吾願從之! 吳在上報文中說 甪頭巡檢暴方子堅持節操,以不善事上官被劾,深以為惜,請開復其官,交臣差遣 ,經批准暴方子奉命到塞外買馬, 往返千里,不私一文。 翌年,因積勞成疾,病故於關外,時年 3 9 歲。 軍中官兵聽到噩耗,無不感到痛惜。    
暴方子清正廉潔的精神是他留給我們的寶貴財富,那幅繪有他事蹟的《林屋山民送米圖》也因諸多名家的題詠而成為他留給後人的又一件珍貴禮物。
暴方子去世時他的兒子暴榮皓才六歲。 伴隨著母親的教誨和年歲的增長,他越來越意識到,這幅《送米圖》長卷是父親留下的傳家之寶,經常鎖在箱子內嚴加保管。 那個時代兵荒馬亂,時局動盪,一遇到有匪患或無紀律的軍隊過境,他就抱著這幅圖卷躲避到野外,整宿不回家,大有與圖共存亡的決心。 抗日戰爭時期,暴榮皓擔心圖卷被日寇掠去,就用數層桐油紙密封,藏在牆壁的夾層中。 暴氏家族的一位後人說,那時候圖卷的事都是保密的,只記得他們不知為何東躲西藏的。
    護圖重任傳到暴方子的孫子暴春霆手中之後,正是他參加北伐和抗日戰爭期間。 他常常會有這種想法,這幅《送米圖》誰來保管、誰來複印,使之化身千百,與世人相見呢? 日本無條件投降之後,暴春霆帶著圖卷來到了北京,準備影印。 在這之前,他又請了一批名家題寫詩文,以增光彩。
    暴春霆找到了時任北京大學校長的胡適,胡適很認真的題寫了《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序》,並對暴春霆說: 你如果想用珂羅版(當時印刷質量較高的一種印刷設備)影印,價錢很高,恐怕你印不起。我想約請些朋友給你幫助些印費好嗎? 暴春霆說: 您寫了這一長篇序文,我就感謝不盡了,不需要印費了。 後來,胡適的序文在上海《申報》上發表,副題是《六十年前洞庭山里的一段故事》。
      之後,暴春霆又陸續收集到諸多名家的題詞。 1948 年,節衣縮食的他把兩丈多長的圖卷印為線裝訂本,並將原來以及後來徵集的眾多名家的詩文繪畫影印在一起,共印 100 本。 當時凡為《送米圖》執筆者每人贈送一本。 胡適想讓多送他幾本,準備找幾個朋友購買,所得之款足能收回印製此圖卷所用成本。 暴春霆認為沒有收回成本的必要,便婉言謝絕。
     1949 年,暴春霆將餘下的影印本《送米圖》托俞平伯先生保管。 文化大革命時期,俞平伯到河南息縣一帶進入 五七幹校 學習,家中數代的名人字畫、各種珍貴書籍以及保管的《送米圖》被紅衛兵焚燒一部分,拿去一部分。 俞平伯回到北京後,紅衛兵送回了一部分《送米圖》,他又轉寄給了暴春霆。
    文化大革命時期,暴春霆將《送米圖》長卷以及上面珍貴的墨跡還有家中所藏名人字畫付之一炬,實屬可惜。 印本今也流傳絕少,蘇州圖書館有幸庋藏一冊,可謂彌足珍貴。
一個題外話。 當年暴方子關外買馬期間重病,病故前兩天還向家中寫信安慰,說自己的病情並不嚴重,還常有河南同鄉袁慰亭煎藥、送飯。 即項城袁世凱,字慰亭。 早年他也常奔走於山海關外和朝鮮等地,為國效力。 但物是人非,不想最後卻做起了皇帝夢。 也不知他在以後的歲月中,是否也曾記起故人廉吏暴方子?
說起《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名家題詠耐人尋味也十分有趣。 暴方子的事蹟感人至深,凡是讀到、看到、聽到其事者,莫不為之動容。 這也是諸多名士學者不吝筆墨,甘願為《送米圖》添色的主要原因。 在嚴肅的題詠徵集過程中卻發生過許多趣聞,為這幅《送米圖》增添了許多濃濃的情誼。
      俞暴兩家的先輩來往密切,暴春霆求墨寶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俞平伯。 他還想讓俞平伯牽線搭橋,能請到北大校長胡適。 當時胡適住在黎元洪(民國副總統)的舊宅,很多人都知道,暴春霆就試探性的去胡府打聽。 說來也巧,正好碰到了胡適本人。 暴說明來意,並拿出了《送米圖》卷子。 看完這幅圖卷後,胡適連聲稱讚: 寫的好,畫的好,事蹟更好!在清末黑暗的時代能出這麼一顆明珠,太珍貴了! 他爽快地答應: 像這類人和事值得題,我樂意寫點東西。你隔兩天來拿,另外我再寫信給俞平伯先生,你去請他也寫點東西。 當即就給俞平伯寫了封信。
    暴春霆在一篇文章中寫到,我本想請俞平伯介紹胡適題《送米圖》,不料胡適竟介紹俞平伯先題,這真是一件很奇巧的事。
    俞平伯的曾祖父俞曲園、父親俞陛雲都曾為《送米圖》題詠。 俞平伯接到胡適的信後馬上向父親禀報。 俞陛雲是清末戊戌探花,與暴方子自是同輩,昔日在蘇州俞府經常長談,是志同道合的摯友。 看到父親墨跡以及自己 50 年前的題詠,俞陛云不禁感懷時光流逝之快,嘆惜不已。 他又一次為《送米圖》題字,並加蓋了戊戌探花的印章。 俞平伯也用蠅頭小楷書寫了近千字的題詞。
    至此,俞家祖孫三代題跋於一冊,堪稱文壇奇葩,舉世無雙。
    這年秋天,暴春霆來到清華大學拜見了朱自清教授。 朱先生已近 50 歲,因患胃病,身體瘦弱。 書案旁貼有他手書的 但得夕陽無限好,何必惆悵近黃昏 的詩句。 朱自清看了圖卷後感嘆不已,並從抽屜中拿出了胡適在《申報》上發表的文章謙虛地說: 胡校長寫了這麼長一篇序文,我就不要寫了吧? 在暴春霆的懇請下,朱自清寫了一首白話詩歌:暴方子先生,這位芝麻大的官 , 卻傻心眼兒,偏好事好出主意。 丟了官沒錢搬家更沒米做飯,老百姓上萬家人給擔柴送米。 上司訓斥,說老百姓受他訛詐,他卻說,傻心眼兒的人有傻報。 這幅圖這卷詩只說了一句話:傻心眼兒的老百姓才真公道。 幾個月之後,朱自清先生病故。
    暴方子被罷官後,當時的名士鄭叔同為其繪製了《雪篷載米圖》。 這幅圖在抗日戰爭期間埋藏地下,受潮以致墨跡模糊。 暴春霆就請徐悲鴻先生重繪。 徐先生說: 畫《雪篷載米圖》必須畫雪景,而我國自古以來的畫家都不長於畫雪。 果然,徐先生畫出的這帶有雪景的圖,使人望之不寒而怵。 據傳,這是徐悲鴻唯一一幅畫雪圖。 這幅圖所用的紙,是抗日戰爭時期徐悲鴻應印度詩哲泰戈爾之約,前往印度遊覽時泰戈爾所贈。
    後來,章士釗( 湖南長沙人,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政協全國委員會常務委員、中央文史研究館館長。 ) 、柳亞子( 江蘇吳江人,清末秀才 , 近代詩人。 ) 、邵力子( 浙江紹興人。曾任中國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會常務委員 , 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領導人之一。 ) 、葉聖陶( 江蘇吳縣人 教育家 , 出版家 , 政治活動家。 )等也都先後為《送米圖》題詠,但此圖已經影印完畢。 文化大革命期間,這些寶貴的墨跡也都葬身火海,甚是可惜。
    人心如秤稱量誰輕誰重,民意似鏡照出孰貪孰廉。 暴方子作為一個腐朽沒落時代的封建小吏,能夠出淤泥而不染,悉心為民,勤政廉潔,實屬難能可貴,自然受到百姓的擁戴和後人的讚頌。 一代廉吏成為世人的榜樣與典範。
    以史為鑑,可以知興衰。 以人為鑑,可以明得失。 我們重新記述暴方子的事蹟,就是讓每一個人都能認認真真做事,清清白白做官,老老實實做人。
暴方子長眠在家鄉土地上,一捧黃土下磊砌一個小小的墳頭,生時一身清廉,死後未著鉛華。 而站在這樣一位廉吏面前,為官者是否常思貪欲之害,常戒非分之想,常懷律己之心,常修從政之德,常駐廉潔之念呢? 對照古聖先賢應當有所思、有所獲、有所行,洗盡身上污穢使靈魂得到昇華?
暴氏“始祖於明初由山西洪洞遷入河南滑縣。 ”暴方子祖父暴大儒是清道光三十年進士,三叔暴榮玉光緒年全國拔貢朝考第一名狀元,遂分派七品京官。 堂弟暴式彬,字質夫,曾任陝西靖國軍參謀長,於右任為總司令。 清末辦過中州公學,曹靖華、馮友蘭都是他的學生。 1923 年病逝,中山先生題詞 又弱一個 橫挽。 孫暴春霆北伐時在馮玉祥將軍的第二集團軍當秘書, 1949 年由傅作義率部起義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 1953 年退休。
一代廉吏暴方子是滑縣人民的驕傲,繼《一代廉吏於成龍》之後,暴方子又被人們重新記述。 1995 年家鄉政協編印的《暴方子事蹟題詠集》問世,暴方子紀念亭在村頭落成,其墓地、宗祠被確定為文物保護單位, 2002 年《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由岳麓書社出版, 1999 年由詹一先創作並出版了小說《廉吏暴式昭》 , 2004 年陳西汀及龐學淵合編《洞庭清風》一劇; 2006 年劉臻仲創作了《〈林屋山民送米圖〉記並長律以歌暴方子》 , 2007 9 月蘇州市錫劇團根據《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改編成《九品廉吏》歷史劇正式上演,河南省推出了大型現代豫劇《暴方子》。 隨著廉政文化建設不斷發展,一個宣傳暴方子的熱點正在興起。 ( 周國清 )
14


  ■牧野

  或是生前最後一首新詩

  發現處:《林屋山民送米圖卷子》
  《林屋山民送米圖》,是清光緒十七年二月,蘇州洞庭山詩人秦散之所作,畫的是當地巡檢暴方子(式昭,河南滑縣人)於任職5年後被罷官,窮困洞庭西山,山里百姓為他送米送柴事,此前秦散之還作了長歌,也寫在了圖上。俞曲園曾為此圖“題耑”。
  故事發生在1890年,林屋山有一位巡檢,名叫暴方子。巡檢在清朝官價中是最低的,屬從九品。暴方子不嫌職微,幹得很認真,受到百姓愛戴。因為敢於對上發表不同意見,遂引起上司不滿,結果被撤了職。暴方子因清廉,“債累滿身,一錢不存”,撤職後無錢搬家,甚至連鍋也揭不開了。周圍百姓一聽此事,紛紛給他送柴送米。旬月之間,周圍八十餘村,慷慨解囊的民眾有幾千人,柴米堆成了山。
  蘇州太湖一帶的文人為之感動。名畫家秦敏樹(散之)畫了幅《林屋山民送米圖》贈他,畫面表現出民眾頂風冒雪送米的場景。一時間,你唱我和,題詠者不少,名畫家吳昌碩、著名學者鄧邦述等都作詩相和。暴方子將這張畫和眾多詩作裱成一個卷子。後來,隨著題詠的增多,卷子的篇幅不斷加長。直到宣統、民國初年,仍有名家在上面題詩。
  暴方子病逝後,其後人將此卷子視為傳家之寶。日寇侵入時,家人把捲子埋於地下。1948年,暴方子之孫暴春霆為了使卷子得以流布,想把這些墨寶印製出版。當他把捲子向北京的文人學者展讀時,又掀起一股題詠熱潮。張東蓀、馮友蘭、朱自清、黎錦熙、陳垣、俞平伯、遊國恩、沈從文、朱光潛……都在卷子上作文作詩,徐悲鴻還補畫了幅《雪篷載米圖》,胡適為之作序併題簽書名。胡適則是以現代眼光審視這個卷子的第一人,他在序文中指出,卷子裡不僅名家手跡顯得彌足珍貴,也是當時中國民治生活的珍貴史料。朱自清的題詩則一步到位,“這幅圖這卷詩只說了一句話:傻心眼兒的老百姓才真公道。”
  卷子中朱自清先生題的白話文詩全文為:
  暴方子先生,這一個最小的官,
  卻傻心眼兒,偏好事好出主意。
  丟了官沒錢搬家更沒米做飯,
  老百姓上萬家人給擔柴送米。  
  上司訓斥,說老百姓受他訛詐,
  他卻說,傻心眼兒的人有傻報。
  這幅圖這卷詩只說了一句話:
  傻心眼兒的老百姓才真公道。
  春霆先生囑題,朱自清,卅七年 
  朱自清早年寫過不少白話新體詩,晚年卻很少寫,現能看到的只有兩首,一詩是《挽一多先生》,其次就是這一首。落筆不久,朱自清就在貧病交加中逝世了。
  筆者了解到,這首詩曾發表在1947年《大公報·大公園地》第272期,題詩有一句不同:“這位芝麻大的官”。詩前還有一段記:“六十多年前,河南滑縣暴方子先生,到蘇州洞庭湖山里的林屋山做巡檢,因為“好事,好出主意”,給縣官撤了職,撤職後搬不起家,家裡甚至沒有米。老百姓紛紛的送柴米給他。當地詩人秦散之給畫了這幅圖作紀念,題的人很多。暴先生的孫子春霆先生要我也題幾句話,我覺得可以寫一首新詩。”
  有學者分析,朱自清的題詩是新詩中的格律詩,題詩分為兩節,結構平行對稱,而且每句字數相等,加上用韻嚴謹:第一節的“官、飯”“意、米”與第二節的“詐、話”“報、道”,四組字在北京口音中分別為四組近韻字,讀起來十分順當,極具韻律諧音之美。選擇用新詩中的格律詩來作圖卷的題詩,朱氏可謂獨具匠心,亦別具苦心了。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