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18日 星期六

自由中國版《四十自述》自序

待補

《四十自述》題可以有多重解釋 (晚年 以準備 口述歷史 的方式寫回憶錄.....)
一是胡適先生四十歲時就幾乎奠定在中華歷史的地位
一是鼓舞國人多寫傳 (應該考慮那時代的環境和平均壽命 他的許多朋友都過世了.....)




《四十自述》序言

自序

自由中國版自記

  這七篇自 述,是二十多年前一時高興寫了在雜誌上發表的。前六篇都是在《新月雜誌》上登出的,後來(民國二十二年)亞東圖書館的朋友們勸我印成單行本,題作《四十自 述》。後一篇是民國二十二年十二月三日補寫的,曾在《東方雜誌》上登出,後來收在《中國新文學大系》第一冊裏。

  《四十自述》的前六篇,敘述到我十九歲考取官費出洋留學時,就沒有寫下去了。當時我曾對朋友說:「四十歲寫兒童時代,五十歲寫留學時代到壯年時代,六十歲寫中年時代。」

  但我的五十歲生日(民國三十年,十二月十七日)正是日本的空軍海軍偷襲珍珠港的後十天,我正在華盛頓作駐美大使,當然沒有閑功夫寫自傳。我的六十歲生日(民國四十年,十二月十七日)正當大陸淪陷的第三年,正當韓戰的第二年,我當然沒有寫個人自傳的情緒。

   在抗戰之前,亞東圖書館曾把我留學美國的七年日記排印出來,依我原題的書名,叫做《藏暉室?記》。這四冊日記,在抗戰勝利之後,改歸商務印書館出版,改 題作《胡適留學日記》。這是我留學時代的自傳原料。〈逼上梁山〉一篇,寫文學革命運動的原起就是根據留學日記的資料寫的。

   今年我回到臺北,我的朋友盧逮曾先生同他的夫人勸我把《四十自述》六篇在臺灣排印出版,加上〈逼上梁山〉一篇,仍題作《四十自述》。他們的好意,使這幾 篇試寫的自傳居然有一部自由中國版,這是=很感謝的。我在六十年前,曾隨我的先父,先母,到臺南,臺東,住了差不多兩年。甲午中日戰事發生時,我們一家都 在臺東。今年又是「甲午」了,我把這一部臺灣版的《自述》獻給自由中國的青年朋友。

                   中華民國四十三年二月廿六夜

   胡 適 記於臺北

自序

   我在這十幾年中,因為深深的感覺中國最缺乏傳記的文學,所以到處勸我的老輩朋友寫他們的自傳。不幸的很,這班老輩朋友雖然都答應了,終不肯下筆。最可悲 的一個例子是林長民先生,他答應了寫他的五十自述作他五十歲生日的紀念;到了生日那一天,他對我說:「適之,今年實在太忙了,自述寫不成了;明年生日我一 定補寫出來。」不幸他慶祝了五十歲生日之後,不上半年,他就死在郭松齡的戰役裏。他那富於浪漫意味的一生就成了一部人間永不能讀的逸書了!

   梁啟超先生也曾同樣的允許我。他自信他的體力精力都很強,所以他不肯開始寫他的自傳。誰也不料那樣一位生龍活虎一般的中年作家只活了五十五歲!雖然他的 信札和詩文留下了絕多的傳記材料,但誰能有他那樣「筆鋒常帶情感」的健筆來寫他那五十五年最關重要又最有趣味的生活呢!中國近世歷史與中國現代文學就都因 此受了一樁無法補救的絕大損失了。

  我有一次見著梁士詒先生, 我很誠懇的勸他寫一部自敘,因為我知道他在中國政治史與財政史上都曾扮演過很重要的腳色,所以我希望他替將來的史家留下一點史料。我也知道他寫的自傳也許 是要替他自己洗刷他的罪過;但這是不妨事的,有訓練的史家自有防弊的方法;最要緊的是要他自己寫他心理上的動機,黑幕裏的線索,和他站在特殊地位的觀察。 前兩個月,我讀了梁士詒先生的訃告,他的自敘或年譜大概也就成了我的夢想了。

  此外,我還勸告過蔡元培先生、張元濟先生、高夢旦先生、陳獨秀先生、熊希齡先生、葉景葵先生。我盼望他們都不要叫我失望。

  前幾年,我的一位女朋友忽然發憤寫了一部六七萬字的自傳,我讀了很感動,認為中國婦女的自傳文學的破天荒的寫實創作。但不幸她在一種精神病態中把這部稿本全燒了。當初她每寫成一篇寄給我看時,我因為尊重她的意思,不曾替她留一個副本,至今引為憾事。

   我的《四十自述》,只是我的「傳記熱」的一個小小的表現。這四十年的生活可分作三個階段,留學以前為一段,留學的七年(一九一○-一九一七)為一段,歸 國以後(一九一七-一九三一)為一段。我本想一氣寫成,但因為種種打斷,只寫成了這第一段的六章。現在我又出國去了,歸期還不能確定,所以我接受了亞東圖 書館的朋友們的勸告,先印行這幾章。這幾章都先在《新月月刊》上發表過,現在我都從頭校改過,事實上的小錯誤和文字上的疏忽,都改正了。我的朋友周作人先 生,葛祖蘭先生,和族叔菫人先生,都曾矯正我的錯誤,都是我最感謝的。

   關於這書的體例,我要聲明一點。我本想從這四十年中挑出十來個比較有趣味的題目,用每個題目來寫一篇小說式的文字,略如第一篇寫我的父母的結婚。這個計 畫曾經得死友徐志摩的熱烈讚許,我自己也很高興,因為這個方法是自傳文學上的一條新路子,並且可以讓我(遇必要時)用假的人名地名描述一些太親切的情緒方 面的生活。但我究竟是一個受史學訓練深於文學訓練的人,寫完了第一篇,寫到了自己的幼年生活,就不知不覺的拋棄了小說的體裁,回到了謹嚴的歷史敘述的老路 上去了。這一變頗使志摩失望,但他讀了那寫家庭和鄉村教育的一章,也曾表示讚許;還有許多朋友寫信來說這一章比前一章更動人。從此以後,我就爽性這樣寫下 去了。因為第一章只是用小說體追寫一個傳說,其中寫那「太子會」頗有用想像補充的部分,雖然菫人叔來信指出,我也不去更動了。但因為傳聞究竟與我自己的親 見親聞有別,所以我把這一章提出,稱為「序幕」。

  我的這部 《自述》至今沒寫完。但這幾年之中,國內出版了好幾部很可讀的壯年作家自傳。自傳的風氣似乎已開了。我很盼望我們這幾個三四十歲的人的自傳的出世可以引起 一班老年朋友的興趣,可以使我們的文學裏添出無數的可讀而又可信的傳記來。我們拋出幾塊磚瓦,只是希望能引出許多塊美玉寶石來;我們赤裸裸的敘述我們少年 時代的瑣碎生活,為的是希望社會上做過一番事業的人也會赤裸裸的記載他們的生活,給史家作材料,給文學開生路。

胡 適

二二‧六‧二七 在太平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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